“舅舅,这肯定不行容岩叶沐车站震哪一章。”
沈恣尧:“反正不管怎么说,明早登闻鼓必须响, 姐身体不好, 我作为爹的儿子,有责任也有义务。”
秦诗婉打定了注意, 不管明天发生什么事, 她不能让母亲挨打。
古有卧冰求鲤, 卖身葬父, 她明天也可以替母挨打。
这是至孝,皇上也得讲道理。
第二天早朝, 皇上难得没和满朝大臣谈论正事, 而是聊起自己当太子时的事情。
“……那个时候还真是凶险啊, 朕中了剧毒,满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,让父皇和母后准备后事。”
“母后当时就哭死过去了。”
“要不是韩首辅, 亲自把朕送到神医那里, 今天这大殿上坐着的就不是朕了。”
“说起来, 朕实在是感谢那位神医, 几次邀请他进太医院,可惜都被拒绝了。”
“朕在神医那里调养了三年, 多得神医和一位民间女子的照顾, 才有今日的朕。”
“自古以来, 受人之恩,必当数倍回报,只可惜,那位女子远在天边,朕无缘再见……”
一大早上,皇上就开始东拉西扯,没一句重点。
满朝文武大臣都不知道皇上打了什么主意。
可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。几个人正在这争论, 沈恣尧忽然走了过来:“我是爹的儿子,我才是正正经经的沈家人。”
“这登闻鼓,我敲最合适了。”
沈恣尧13岁就被发配边疆了, 身体的底子可想而知。
五十板子下去, 估计一条命就没了。
秦诗婉和沈心怡都不同意。
有那些聪明的,自来会揣摩圣意的,琢磨着皇上可能想这位神医和那位民间女子了。
如果能把这两个人请进宫,皇上一定会很高兴。
君臣各有心事,就在这时,宫门口的登闻鼓忽然响了起来。
皇上故作惊讶道:“众爱卿,你们听到了什么?”
大臣们心里也泛起了疑惑。
“好像是登闻鼓响了。”
“对,登闻鼓响了。”
皇上不悦道:“自从登基以来,朕夙夜忧寐,还以为这天下太平,永远也听不到登闻鼓的响声,没想到这就响了。”
“韩爱卿,你出去看看。”
皇上口中的韩爱卿,正是楚韵承的舅舅,内阁第一首辅。
韩首辅领了圣命,赶紧出去查看。
沈心怡敲完登闻鼓,很快被官差围在了核心。
“大胆,何人竟敢敲登闻鼓。”
今天轮值看守登闻鼓的是冯御史,他身穿官服,特别严厉的打量着沈心怡。
沈心怡跪到地上,将状纸举过头顶,不卑不亢的说道:“民女沈心怡,状告户部侍郎姜佑宁,也就是19年前的云州府尹,为官昏聩,贪污纳贿,草菅人命,逼良为娼……致使一代忠良惨遭枉死,家破人亡!”
“求皇上彻查此案,还沈良辰清白,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。”
“吾皇圣明!”
沈恣尧和沈心怡一起跪在登闻鼓前。
秦诗婉和楚韵承则站在身旁。
冯御史命官差接过状纸,厉声问道:“这登闻鼓一响,不管你们所说真假,都要廷杖五十。”
“来人,先打五十大板。”
冯御史一声令下,立刻有人过来想要拖走沈心怡。
秦诗婉早就做好了准备。
她抢先一步拦在了官差前边。
“请慢,这位大人。”
竟然有人敢阻拦朝廷办差,冯御史不悦道:“大胆!”
秦诗婉行礼道:“我是沈心怡的女儿。”
“我们大楚自来最讲孝义,自古就有卧冰求鲤,卖身葬父的故事,今天我愿意代母受罚,还求大人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,全了我这片孝心。”
“晚晚,”沈心怡怎么可能让女儿代她受过,“这是娘自己的事,你别管。”
秦诗婉坚持道:“娘,为人子女,如果看着母亲受苦却不能救,也不能替,那您让我以后如何自处?”
“万一您出点什么事,您让我怎么苟活于世?”
她说完这话,又给冯御史行礼:“请大人全了小女的一片孝心。”
登闻鼓响起来后,周围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。
在大家的记忆里,这登闻鼓几十年都没响过了。
可以说是大楚难得的大事。
眼见着沈心怡那么柔弱的女子要挨打,各个都充满了同情。
又见秦诗婉站出来要替母受罚,更是被感动的热泪盈眶。
“唉,有这样的女儿也算是值了。”
“母亲也是为了给父亲洗刷冤屈。”
“女儿又为母受过,这一家人,真是孝感天地。”
“可怜啊,五十大板啊,就咱们这糙汉子,也不一定受得住。”
“这两个女人怎么受得了。”
“旁边不还跪着个男人吗?”
“你看他细胳膊细腿的,估计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,这要是打坏了,也就绝后了。”
……
沈恣尧自然不会让姐姐和外甥女受苦,他往前爬了两步,跪到冯御史面前,坚持道:“我是沈良辰的儿子,要打打我。”
秦诗婉阻止道:“登闻鼓是我娘敲的,要打也是打我。”
“自古以来只有女儿代母受罪的,哪有弟弟代的。”
冯御史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。
按理代母受过也不是没有的事。
皇上那里似乎也能说的过去。
只要有万民书即可。
民意如此,皇上也不会太计较。
冯御史思虑道:“各位父老乡亲,你们觉得应该打母亲还是打女儿?”
他让人准备好了万民书,真要有人追究起来,他也好和上边有个交代。
“打女儿吧。”
“对,打女儿。”
“女儿年轻一些,还是打女儿吧。”
“唉,女儿年轻,也可以柔弱,五十大板怕是要打死了。”……
围观的人群,有支持打女儿的,也有支持打母亲的。
秦诗婉看见御史犹豫不决,给围观众人深深的行了礼。
“各位父老乡亲,我从小和母亲分别,长这么大,从没赡养过母亲一天。”
“如今好不容易重逢,如果不能代母受过,于心何忍。”
“还求父老乡亲为小女说个情。”
秦诗婉如泣如诉,真诚有礼,双眼含泪,把围观的众人感动的都落了泪。
“好孩子,你娘有你这样的女儿,值了。”
“官差大人,就打女儿吧。”
“如果把她娘打死了,她也没法活了。”
围观群众众口一词,冯御史只能将万民书拿出来,让众人签上自己的名字,按下手印。
还不忘交代道:“万一上边追查起来,你们可要替本官作证。”
随即大手一挥,喝道:“来人,将女儿廷杖五十。”
秦诗婉很快被人按在了长条凳子上。
行刑的官差站在两侧,高举五六尺长的刑具,不怒自威。
秦诗婉长得娇娇柔柔,被人这么按在椅子上,只等五十板子下去,不死也残了。
站在周围的看客,于心不忍,都偏着头,不敢去看将要发生的血腥场景。
“唉,多好的一个女孩子。”
“这可怎么好。”
“万一被打死了……”
“就算不死,怕也成了瘫子。”
“以后还能活出好活吗!”
……
“行刑——”
冯御史一声令下,执杖之人铆足了劲,随时准备往秦诗婉身上打去。
就连冯御史都不忍心了。
背过了身。
楚韵承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。
“慢着——”
冯御史一惊:“你是谁?”
楚韵承很少在京城活动,认识他的人不多。
不过冯御史眼尖,很快看出了他身上的蟒袍。
那可是侯爵才能穿的服饰。
“下官见过小侯爷。”
楚韵承看他还算懂事,温声道:“不必拘礼。”
冯御史松了口气,疑惑道:“不知道小侯爷有何指教?”
楚韵承:“也没什么指教的,就是你要打的人正式本候的夫人。”
冯御史:“……您怎么不早说……可她……”
“她不是沈心怡的女儿吗?”
楚韵承:“沈心怡正是本候的岳母。”
冯御史:“……”
这可难为了他,“这登闻鼓一响,不管有理没理,都要廷杖五十,想必小侯爷是知道的。”
楚韵承:“可我大楚有律,刑不上大夫。”
“本候的夫人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,难道你想抗旨吗?”
冯御史:“……”
“既然侯夫人不能打,那就打沈心怡好了。”
“沈心怡总不是一品诰命吧?”
为观众人见不得这对母女挨打,好不容易有人出面,当然是帮忙抗争到底了。
他们各个义愤填膺道:“沈心怡也不能打。”
“我们已经签了万民书,由她女儿代罚,官老爷怎么能说话不算话?”
冯御史:“……”
不由得抹了把头上的汗。
这都什么事!
打母亲,有众人签的万民书。
打女儿,人家是一品诰命夫人。
况且小侯爷在旁边虎视眈眈。
他惹得起吗!
“怎么回事?”
一群人正僵持着,韩首辅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众人面前。
他自带首辅大人的威严,不怒自威,寻视了一圈,问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冯御史擦了把额头的喊,小跑过去,指着沈心怡道:“就是她,敲了登闻鼓。”
韩首辅没看沈心怡,严肃道:“既然有人敲了登闻鼓,怎么不呈给皇上?”
冯御史为难道:“这登闻鼓响,敲鼓之人需要五十廷杖。”
韩首辅:“打了吗?”
冯御史:“还没。”
韩首辅:“为什么?”
冯御史:“她女儿要代母受过。”
韩首辅:“那打她女儿啊!”
冯御史:“可她女儿是侯夫人,下官打不了。”
韩首辅:“……那就打沈心怡。”
冯御史:“可是众人已经签了万民书,下官……不能言而无信。”
韩首辅凉飕飕的看向冯御史:“你是怎么办事的?”
冯御史忽然跪到韩首辅面前,哭道:“还求首辅大人宽恕,帮下官跟皇上解释一下,否则下官……”
韩首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心怡和趴在长条凳子上的秦诗婉,勉为其难道:“既然如此,皇上那里本官尽力周旋,至于结果……”
“冯御史好自为之吧。”
语毕,他看向楚韵承:“带他们上殿。”
韩首辅带着楚韵承等人走后,冯御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后知后觉的想到,韩首辅的外甥是皇上新封的镇远侯。
刚才的小侯爷肯定是镇远侯无疑了。
那沈心怡不就是韩首辅的亲家了?
那他们不就是一家人?
怎么感觉落人圈套里了!
韩首辅出去后,皇上震怒:“朕自登基以来,一直小心翼翼,勤勤恳恳,万不敢大意,导致民生凋敝,有冤无处诉。
没想到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竟然有人冒死来敲登闻鼓。
如果是诬告倒也罢了,如果查出哪位重臣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恶,可就别怪朕了……”
韩首辅带着众人很快进了朝堂。
“皇上,敲登闻鼓的人,微臣带来了。”
皇上坐在龙椅上,眯着眼睛看着刚进来的几个人。
“哪位敲的登闻鼓,什么冤?”
沈心怡往前走了一步,跪地道:“民女沈心怡,见过皇上。”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皇上一惊:“你说你叫什么?”
沈心怡重复道:“民女沈心怡。”
皇上忽然起身,大步流星的下了台阶。
将沈心怡扶了起来:“这不是朕的恩人吗?”
“怎么了?”
他不等沈心怡开口,又惊又喜的给众人介绍道:“这人可真不经念叨。”
“刚才朕还想着神医和那位女子的照拂之恩,没想到恩人就来到了面前。”
“你们说,是不是朕的诚心感动了?”
满朝文武大臣看了一上午皇上演戏了。
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。
各个都极其配合的拱手道喜。
“恭喜皇上找到了恩人。”
皇上摆了摆手:“谢众位爱卿体谅,朕这一颗心终于落了地。”
“不对啊,”皇上忽然皱眉道,他疾步走到沈心怡面前,充满了疑惑道:“恩人有什么怨,至于敲那登闻鼓?”
沈心怡面色不变,不卑不亢的说道:“家父十几年前被人害死,民女状告当年制造这起冤假错案的所有官员。”
沈心怡说着又跪了下去。
这会儿再也绷不住,眼泪稀稀落落的流了下来。
秦诗婉扶着母亲一起跪下:“还求皇上彻查此事。”
皇上疑惑道:“这种事不该找府尹吗?”
“府尹不行有大理寺,大理寺不行还有刑部,至于敲登闻鼓?”
沈心怡想起这些日子遇到的困难,嗓子哽住,说不出话。
秦诗婉代母回道:“府尹、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病了。”
“我娘的状纸没人敢接。”
皇上脸色一寒,看向旁边的刑部尚书:“李爱卿病了?”
李尚书吓得瑟瑟发抖,赶紧跪地求饶:“皇上,微臣,微臣……”
“微臣知罪。”
皇上又问:“大理寺卿呢?”
大理寺卿两腿发软,同样跪在了地上:“求皇上责罚。”
皇上微眯着眸子将众位朝臣都扫了一遍。
开口道:“看来是桩大案了。”
“如果沈心怡是诬告,你们不用看朕的面子,该杀杀,该流放流放。”
“可如果沈心怡所言非虚,你们就是这么为朝廷办差的?”
“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,就是这么为民请命的?”
“今天朕把话放这,大理寺卿、刑部尚书生病的事,务必给朕查清楚。”
“不管涉及到谁,哪怕是皇亲贵族,朕也绝不姑息。”
“皇上圣明,”皇上震怒,满朝文武全都跪了下去。
各个噤若寒蝉,瑟瑟发抖。
皇上看向韩首辅,命令道:“韩爱卿,由你协同大理寺和刑部一起,务必将此事在五天内调查清楚。”
“否则你们都给我滚回老家卖红薯去吧。”
“好了,散朝!”
皇上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心怡,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到了殿后。
“小心……”
满朝文武眼看着皇上对沈心怡如此恭敬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皇上演了一早上戏,为的不就是这会吗。
看来皇上是铁了心的要查老亲王了。
他们得赶紧想办法划清界限。
有了皇上在朝堂的态度,都没用韩首辅下什么力气,很快有人将老亲王这些年所犯之罪整理成册,送到了他面前。
顺天府尹的病好了。
大理寺卿的病也好了。
刑部生怕自己慢了,赶紧表明态度。
势要将老亲王这样的蛀虫清理干净。
这么大的事,果然还是要皇上下定决心。
秦诗婉从韩家打听到风声,心里松了口气,
感觉这几天的天都格外的蓝。
“娘,外公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。”秦诗婉再也不复往日的愁容,满心满眼都是笑意。
她给沈心怡倒了杯茶。
沈心怡虽然高兴,倒也没秦诗婉那么乐观。
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。”
“更何况他还是皇上的叔爷爷,这些年,又不知道多少朝臣被他腐蚀,只怕不那么容易。”
秦诗婉比较乐观:“就算他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,只要皇上下定了决心,谁敢糊弄。”
“再说,娘您还不明白吗,皇上这哪是忍痛断腕,分明是我们沈家的银子起了作用。”
沈心怡明白女儿的意思:“这倒是。”
秦诗婉:“一开始我还以为皇上有多公正呢,好可惜外公赚了那么多的家底。”
沈心怡:“倒也没什么可惜的。”
“你外公被害那天,就注定这些金银和我们沈家无关了。”
“捐给国库也好,免得被人盯上。”
秦诗婉无奈的叹了口气:“就只可惜了我舅舅,现在沈家什么都没有了,他可怎么办?”
沈心怡:“我是想着,当年你外公给了我不少嫁妆,虽然被秦岳昼败的差不多了,不过总还剩下一些。”
“一部分已经陪嫁给你了。”
“剩下一部分,娘留着也没用,就给你舅舅吧。”
“娶亲也好,用它做些生意也罢,总比没有强。”
“只是亏待了你,做一回新娘子,这么寒酸。”
秦诗婉好笑道:“娘您可别这么想,我哪里寒酸了。”
“您是不知道,成亲那天有多热闹。”
“而且杨氏打了换亲的主意,可没少给我置办嫁妆。”
“再说,两个人过日子,哪里需要那么多虚的,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。”
女儿想的开,沈心怡心里高兴。
一个是自己弟弟,一个是自己的女儿,她哪个都觉得亏欠,总要多为他们打算。
“晚晚不觉得娘厚此薄彼就行。”
母女两个正聊着天,沈恣尧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他笑道:“你们两个不用为我考虑,我有自己的想法。”
秦诗婉好笑道:“你有什么想法?”
沈恣尧:“当年你外公把生意做那么大,我是他的亲儿子,就算没遗传他的天赋,也不至于太差。”
“等这事完了,我就看看做点什么生意。”
“大富大贵不敢想,混个温饱总不成问题。”
秦诗婉看向沈心怡:“娘,您看舅舅的口气还不小。”
沈心怡也笑了:“恣尧有这份心就好,等你想到做什么了,告诉姐一声,姐入个股。”
秦诗婉立刻道:“我也要入股。”
“凭舅舅这么有商业头脑,没准哪天沈家又成云江首富了。”
“到时候我也沾点光。”
姐姐和外甥女高兴,沈恣尧也高兴。
“好,到时候你们有力出力,有人出人,咱们再把沈家发扬光大。”
……
这两天秦诗婉一直留在沈园。
楚韵承除了第一天晚上过来住,之后两天都没见人影。
皇上给韩首辅下的命令是五天内调查清楚,这一晃三天就过去了。
听说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。
秦诗婉当然高兴了。
总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楚韵承。
可这人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,连个人影都见不到。
秦诗婉回到侯府,将管家叫了过来:“小侯爷呢?”
管家纳闷道:“和夫人一起去沈园了啊。”
秦诗婉:“这两天没回来过?”
管家:“是啊,这两天都没见过。”
秦诗婉以为楚韵承回侯府了,她还躲了两天清净。
没想到这人,根本没回来。
那他去哪了?
一声不响的,又失踪了?
秦诗婉想起在云州的时候,他一走就是六个月,期间没留一条信息。
就算到现在,他都没解释过。
现在这是故态重发了?
管家眼看着秦诗婉不高兴了,解释道:“也许小侯爷早就回来了,我没看见。”
秦诗婉叫过桃枝:“你去问问,这两天有没有人见过小侯爷。”
桃枝比秦诗婉还气。
哪有人不回家,不说一声的。
不过她只是一个佣人,哪敢生主子的气。
“我这就去。”
桃枝询问了一圈,这两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楚韵承。
秦诗婉刚才还想着是不是真像管家说的那样,他回来没人看见。
可现在就知道这想法有多可笑了。
他是侯府的主人,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,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他。
秦诗婉变得特别失落。
总觉得楚韵承是一只不受控制的风筝,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挣脱她手中不够坚固的细线,而飞向她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。
秦诗婉坐在前厅里,一直等着他回来。
她倒是想知道,这人到底干什么去了。
可她一直等到夕阳西下,月上柳梢,还是没看见他的影子。
这人夜不归宿,心里到底有没有家。
秦诗婉觉得自己已经够乖巧懂事了,楚韵承就算不满意,应该也挑不出大毛病。
可她彻底错了。
第二天早上,桃枝慌慌张张的把她叫醒,神情里充满了惊恐。
“小姐,不好了。”
秦诗婉昨晚睡得晚,天快亮了才迷瞪了一会儿。
被桃枝一喊,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:“怎么了?”
桃枝:“我刚才去了一趟后院,听人说了些事。”
其实不是她听说的,而是从周明扬那里逼问出来的。
秦诗婉纳闷道:“什么事,让你一大早的非把我叫醒。”
桃枝不想让秦诗婉担心,但这事她必须说出来。
“说是……”
“说是老亲王找过姑爷了。”
秦诗婉皱眉道:“老亲王找他做什么?”
桃枝:“……说是老亲王想让姑爷休了您,再娶王府的郡主。”
秦诗婉一惊:“你说什么?”
楚韵承和王府的小姐早有婚约,当初还是老王爷嫌弃楚韵承失明悔的婚。
否则她也不可能让楚韵承去秦家提亲。
如今老王爷走投无路,想要拉拢楚韵承,重新提起这门亲事,再合理不过了。
重审沈良辰案的主审是韩首辅,也就是楚韵承的亲舅舅。
如果楚韵承和老亲王的女儿结尾连理,韩首辅肯定会重新考量。
那她外公洗刷冤屈的事情不是又遥遥无期了?
想她娘被人活埋,杨氏到现在还没处理。
外公和外婆被人逼死,舅舅13岁被发配,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债,如果因为楚韵承的突然倒戈而失去希望……
秦诗婉根本不敢想象后果会怎么样。
“桃枝,你去找管家,让他去找小侯爷。”
桃枝小心道:“好。”
秦诗婉忽然道:“这事确实吗?”
桃枝:“……”
她本来也不知道,况且小侯爷的事谁敢随便讨论。
还是她逼着周明扬说出来的。
周明扬一来真心喜欢桃枝,再者也为秦诗婉鸣不平,这才告诉了桃枝。
楚韵承这两天和老亲王有联系。
“是……周明扬说的。”
周明扬是楚韵承的心腹,他说的自然不会有假。
秦诗婉充满失望的叹了口气。
王府的女儿真那么漂亮吗?
就算以前抛弃过他,他还愿意再接受她?
不过人家到底是郡主。
秦岳昼被罢官不说,还和贪污行贿联系上了。
用不了多久,她就是罪臣的女儿了。
哪里能配得上他高贵的小侯爷!
老亲王确实找过楚韵承。
由韩首辅主审,联合大理寺和刑部彻查沈良辰通敌案,进展神速。
老亲王之前还以为皇上会念亲情,不理此事。
可自从有人把皇上在朝堂之上的那片话转述给他,他就知道,皇上要对他动手了。
蝼蚁尚且偷生,他怎么会束手就擒。
想来沈心怡和沈恣尧两个人没什么能量,如果不是背后有侯府撑着,皇上怎么会关注此案。
他思来想去,这事的关键还是楚韵承。
所以他想办法把楚韵承约了过去。
当然平白无故的约人去王府,自然没那么容易。
可他有老镇远侯的把柄。
当年炮制沈良辰资敌案,老镇远侯虽然没参与。
却知道此时。
他为了堵镇远侯的嘴,曾经给过老侯爷两百万两白银。
他要是倒了,侯府别想置身事外。
楚韵承以前就想过,为什么云州发生那么大的事情,父亲会不知道。
到了王府,看见老亲王拿给他的信才明白。
他父亲不是不知道。
而是被人堵了嘴。
沈良辰被害,他父亲不但没有伸出援手,还贪了两百万两银子。
两百万两啊!
……
老亲王的意思很简单,只要他休了秦诗婉,沈家的事就会被压下去,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提及了。
那样,侯府的清誉也得意保全。
楚韵承无颜面对秦诗婉,这两天一直躲在客栈里。
如果秦诗婉知道他父亲也有份,会怎么看他?
沈心怡养育他近十年,又怎么看他?
昨天晚上,回云州取信的差役回来了。
将秦诗婉留给他的那份信交到了他手上。
他拿了一宿,直到现在才有勇气打开。
“相公,现在有一个好消息,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,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呀?”
“算了,我还是先告诉你好消息吧。”
“我找到舅舅了,他就是咱们府里的账房先生。”
“他对我可好了,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哦,否则舅舅会打你的。”
“还有一个坏消息……”
“坏消息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娘不是自然死亡,而是被人害死的,还有外公也是被人害死的。”
“我现在要和舅舅去京城查找母亲被人害死的真相,以后就不能陪你了。”
“我知道这事来的太突然,也想亲口告诉你。”
“可是最近府里事情多,而且你也不方便和我一起去京城……”
“等我回来。”
“你放心,我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“小娘子一直很乖,很听你的话呢,一定会很快回来的。”
“相公,你要等等我哦。”
“千万别娶别的小娘子,就算看见漂亮的,也不能动心呢。”
“这世上肯定没有比我更乖巧懂事的小娘子了。”
……
楚韵承擦掉眼角的水珠,沐浴更衣,从客栈里闷了两天终于迈出了第一步。
他没回侯府,也没去沈苑,而是去了一趟皇宫。
皇上看见楚韵承还挺意外:“爱卿怎么想起进宫了?”
“没在家守着小娘子?”
“这不是你的德行啊。”
楚韵承好笑道:“什么小娘子,怕是用不了两天就剩我一个光杆了。”
皇上惊讶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过来,跟朕说说。”
楚韵承走到皇上面前,忽然跪了下去:“皇上,微臣有个请求,还请皇上答应。”
皇上奇怪道:“起来,咱们君臣不用这么外道,你起来说话。”
楚韵承只不起身:“还请皇上削了微臣的爵位。”
皇上一惊:“这是怎么了?”
“多少人努力一生想要封侯拜相还不成呢,哪有自己张罗削爵的。”
楚韵承难过道:“实在是微臣……”
“微臣……”
“微臣就说实话吧,老亲王当年炮制沈良辰资敌案,我父亲……也知情。”
……
楚韵承将实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上。
伏地请罪道:“还请皇上责罚,微臣有负皇上厚恩。”
皇上怔了片刻,将楚韵承扶了起来。
“这事朕听先皇说过一嘴。”
楚韵承惊道:“先皇怎么会知道?”
皇上:“说起来,这事也不怪老侯爷。”
“当年先皇病重,党争日起,朕那个时候年幼,帮不上忙。”
“你父亲带兵出征,朝廷拿不出钱粮,不是朝廷没钱,是各种情势复杂,钱粮运到不到前线。”
“我听说老侯爷几乎到了弹尽粮绝地步,还要跟敌人周旋。”
“后来也不知道老侯爷从哪弄到了银子,解决了燃眉之急,打退了敌人。”
“先皇后来跟朕说起这事,一直在自责,亏欠了老侯爷。”
“想来那些银子,都用到了前线。”
楚韵承8岁上山,家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。
如今听皇上说起,才知道父亲还遇到过这样的凶险。
要说父亲不得已下接了银子,倒也能理解。
可是……
这也不是害死沈良辰的理由。
“皇上……”
皇上按住楚韵承的肩膀,拍了拍:“这个爵位不是给你的,你不能想不要就不要。”
“除非你以为朕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。”
楚韵承:“微臣不敢。”
皇上:“先皇说过,当年能毫不动摇坚持支持先皇的,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。”
“这样的忠臣,我们大楚决不能辜负。”
楚韵承:“……”
皇上:“好了,这事不要再提了。”
楚韵承:“可是……”
皇上:“不过你如果问心有愧的话,朕倒是有个主意。”
楚韵承皱眉:“什么主意?”
皇上:“现在我们大楚国富力强,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国家了。”
“等老亲王府被查了,朕把老亲王从沈家搜刮来的所有金银都给你。”
楚韵承:“皇上什么意思?”
皇上:“前朝末年,西边有个边陲小国时不时的过来骚扰我们的子民,还占领了我们的土地,这件事一直都是先皇心口的大石头。”
“朕现在给你十万精兵,将我们的土地收回来,把那个边陲小国赶到大漠西边去。”
“到时候朕就在那个小国立一座沈良辰碑,也算是你还了沈家的愧疚了。”
“怎么样?”
楚韵承:“……”
说不上好,也说不上不好。
收复失地,是他为人臣子的职责,他早盼着有这一天。
可皇上这个时候提起来……
不过皇上金口玉言,他作为臣子也不能违背。
跪地接旨道:“微臣肝脑涂地,在所不辞。”
皇上不喜欢听这话,将他扶了起来:“朕不许你说这种话。”
“好好的去,给朕好好的回来。”
楚韵承还是有些担忧:“可是微臣从没带过兵,皇上……真放心吗?”
皇上笑道:“朕还是第一次当皇上呢,不也挺好?”
楚韵承:“……皇上乃千古明君,微臣哪敢比。”
皇上:“你就放心大胆的去,朕给你做后盾,助你建功立业。”
“朕相信,你一定会凯旋而归,不辜负朕的期望。”
“到时候别说侯爵,就算封王,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。”
楚韵承:“……”
老亲王府被查抄的第三天,楚韵承被皇上拜为征西大将军,半月后率兵出征。
秦诗婉满腹的心事还没来得及说,人家就要统兵出征了。
这真是一口气闷在胸口,想不忍都不行。
不光要忍着,她还得尽量表现出高兴的一面。
让他安安心心的出征。
这都什么事!
楚韵承离京前,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。
虽然各怀心事,可不知如何开口,便都忍了下来。
楚韵承离开京城的第二天,老亲王的官司判下来了。
斩立决。
同谋之人或杀或罚各个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杨氏杀人未遂流放三千里。
终生不得回京。
秦岳昼贪污行贿,流放两千里。
秦诗语回了刘家。
她现在是罪臣之女,又流了孩子,想来日子不会好过了。
秦诗婉听完宣判,仰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。
乌云终于散了。
连空气都格外的新鲜。
她的人生……
似乎也该重新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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